落花, 枯叶,两飘零。
长风,万里,总需归去。
六月艳阳, 似乎照不到内心最悲凉的那个角落。
明月千里,九洲同沐。
苦山,灵蛇修行之所,木屋, 枫林,小桥清涧, 野花丛生。
一屋外绕飞瀑, 内抱枫林一片。
白袍剑客自斟自饮,淡漠英挺的容貌不见一丝波澜,而陪在他身边的女孩, 默默为他倒酒。两人皆安静,林中淡香宜人……清涧淙淙有声……
“小篱, 当年陪我喝酒的人都不在了, 阿寂,小墨, 她们都不在了。”
父亲的一句话几乎把莫小猫击倒, 小猫胸口痛得快要无法呼吸。
“爸,你还有我陪你, 你还有我, 不要说没有人陪你喝酒了。”
小猫伸手扯住父亲的衣袖, 她声音里的颤抖蔓延到了手上,然而手里的力道仍是那么的大,就怕自己一松手,眼前的人就会离去。
“傻孩子。”白楚凝视着抓着他袖口不放的女孩,淡淡道:“天下无不散之宴席。”
“爸,我们再想想办法,这个鬼咒一定有别的方法可以解除的,不一定要你一人承受!”莫小猫眼眶红着,这一辈子,她最幸运的事就是摊上这样一个爸……对她好的已经不能再好了。
天下父母都如是,只是她的爸比天下最疼孩子的父母还要疼爱她们,把她和小北宠得无法无天的人,怎么可以让她家笨老爸为了她们这样死去……
“爸……”
冷脸再也挂不住了,声音哑了,眼眶红透,掉眼泪了。
说什么也不能放着这个人这么离去。
妈的,该死的小北还捆在屋里。
为什么偏偏是此刻,她要独自一个人面对离别,这人是她父亲,对她关爱疼惜养育的父亲……
“小篱,别哭!别哭了,乖女儿,别哭!”
冷冰冰的大剑客无措抹着闺女的眼泪,嗓音淡淡道:“我活得够长了,不是因为你的原因,我也想找个地方睡去再也不醒。如今在睡着之前,可以了却一个心愿,对我而言是好事,我可以无牵无挂的去睡了。”
“爸……”小猫哭喊着将着头埋在父亲的肩膀上,撕心裂肺的喊道:“爸,你要是睡着,还会醒,我绝不会拦你。可是……爸,你这一睡就再也不会醒了……要我到那里去找你,爸。我已经没了妈妈,爷爷,怎么连你也丢下我了。爸……你不要小篱是不是,你不要小篱了……”
她的声音越说越是无力绝望,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低喃……
如果世上最疼自己的那个人不在了,她要说什么做什么才能平息心底的思念。
时至今日,她才真真正正明白臭家伙每次这种时候都会软弱下来。
换做是她,已经哭得不成人形。
爸……她家貌美如花心地善良,出得厅堂入得厨房,亦师亦友的老爸啊!
你要我怎么做,才能留下你。
爸……离开了,你就真的舍得下吗?
白楚抱着平日如他般冷漠的孩子,现在这个孩子模样像崩溃了。
轻轻的,坚定把孩子推开,紧紧扶着孩子的肩。
他缓道:“每个人都有他想做的事,小篱,原谅爸爸,让爸自私这么一次好不好!”
女孩子张大嘴,眼泪成串成串滑落,孩子想说话,口中却发不出一声来,只是眼神绝望而悲切的看着他。
早知如此,就干脆把小篱打晕,自己悄悄走了算了。
看到这孩子伤心这样,他心疼到了极点。
以后都没有办法再看护她了,小北也绷到了极限,这两孩子以后要走的路,比现在还要难得多。
见到孩子们受伤过,跌倒过,然,也看到孩子们凭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。
孩子都很坚强,不止是身体上,连心灵都很坚强。
所以,她们一定可以挺过去,一定可以过得好好的,不让他再担心。
“小篱,小北出来了。”
他平静道。
小篱蓦的一惊回头,松开了手。
只在这一瞬,冷漠男人无奈的笑了,生平从不说谎的,想不到说下第一个谎,是骗自己孩子放手。
回头不见小北,莫小猫眼皮猛的一跳。
反应过来,爸已经凭空消失在眼前了。
“爸……”
枫林里,没有人回答她,只有空荡荡的风声回响在耳边,胸口有什么东西涨涨的就快破土而出,她缓缓地朝无人的枫林跪下了。
重重一磕头,额上有血流下……
重重的再一磕头,听得见骨头碎的声音……
重重的再磕第三头,莫小猫倒在地上,无力爬起,她流着泪,冲无人空旷,吼道:“爸,你跟我约好了,下辈子,你要做我的孩子,让我把你今生今世对我的好还给你,爸,你听见没,下辈子,我们还是亲人,还是……爸……爸爸……”
孩子痛嚎的声音响在耳边,白楚隐于枫树之后,淡漠的脸上忽的露出一丝浅浅的笑,原本对人不冷不热的疏离性子,如今展开了笑颜,就如同清幽的墨水画添上神来一笔,瞬时万紫千红绽开,粲然到令人无法移开视线。
只可惜这样的笑容,他从不在人前显露过,只有一瞬,他笑容敛了。
眸中悲伤愈浓……如果可以,他也愿陪两孩子到老,看她们成婚,相守,一生平安喜乐!
只可惜,他做不到了……
欠下的,早已还了,如今……他要去的地方,可能很寂寞吧!
西若,不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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