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二十五
三公主话音将落，钟叙北便见到了从正殿之中衣袂临风、款款而来的男子。
钟叙北歪了下脑袋。
枫屿踏着隐隐约约的紫雾，整个人自上而下仙气翩翩，他慢慢地行到钟叙北身前站定，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落到了三公主和钟叙北交叠的双手之上。
钟叙北下意识地想甩开三公主的手，第一次失败的同时，三公主毕恭毕敬地对枫屿鞠了个礼，并唤道：“天君大人——”
枫屿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冰冷，甚是漠然地往三公主的身上一瞥——好一个凤冠霞帔，好一个美艳高贵的娇俏新娘，好一个艳福不浅啊钟叙北！
三公主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，拉住钟叙北的手，颇为兴奋地对钟叙北说道：“我原先为何没想到呢？正巧天君大人身在北海龙宫，相公你又为他座下爱宠。我们何不恳请天君大人以神之名为我们赐下万福之婚，并让我的父王为我们主婚，如此我俩便会白头到老，享尽福泽，永不分离。”
钟叙北：“…………”
无语……
枫屿的视线从三公主的身上一掠而过，转而注视着钟叙北。
三公主牵起钟叙北的手掌，爱怜地拍了下对方的手背，“你莫要怕，我立即去请求父王，稍后便过来接你。”说罢她还对枫屿侧身鞠了一躬，“劳驾天君大人，小女子先行告退——”
钟叙北：“…………”
转瞬之间，一抹喜红色的身影消失于一望无际的深海之中。
钟叙北看向枫屿——对方自始至终，除了面无表情之外……便无其他任何表情了。
钟叙北没有再说什么，而是自顾自走回正殿。
待枫屿跟进正殿之时，钟叙北若有所思地坐在床榻的尾端。
“你……”枫屿慢慢走近，“在想什么？”
钟叙北假装无所事事地掏了掏耳朵，但面容依然深沉凝重。
枫屿站定在钟叙北的身前，问道：“你莫不是见了娇新娘动了凡心，当真想留在这北海龙宫与那龙女成婚，做甚么北海驸马吧？！”
钟叙北抬起眼睛，如实作答：“我本不是神，亦不是仙，从前是个凡人，如今是只凡鬼——我和你这般呼风唤雨的大神不同，从头到尾拥有的便是一颗凡心。”
枫屿轻挑眉梢，“所以呢？”
“所以动了凡心也再正常不过，且我的凡心不比天君，本便是不值钱的东西。”钟叙北笑了一笑，“只不过，我并没有对三公主动甚么凡心便是了。”
枫屿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，将要微笑一下，但钟叙北之后的话，让他立马化作了万年的冰霜。
“但你说的不错，我确实像留在这北海龙宫，一切本是我前世欠给朱姑娘的。”钟叙北的目光远眺——脑海中闪烁不止的尽是前世的画面——“至于我和她成婚与否，也不是那么重要了。因为我与她本是八抬大轿、明媒正娶的夫妻之名。”
“不是！”
枫屿淡漠的口气却格外的斩钉截铁。
“…………”钟叙北不明所以地“啊？”了一声。
“我说不是。”枫屿长衫一甩，坐在了钟叙北的身旁，“我说你和她根本不是夫妻！”
钟叙北皱紧了眉心——枫屿天君在说甚么梦话……
枫屿轻声问道：“你可还记得你与她成亲之日的情况么？”
钟叙北绞尽脑汁回想未果，叹气道：“那时我病入膏肓，前世的许多记忆仿佛凭空消失，还有一些断断续续。”
“你死而复生之后，你母亲和朱家为你们筹备婚事，当日你八抬大轿将朱姑娘抬回了家中，重重复杂的礼数过后，你与她拜天地。”
钟叙北点了点头，“确是这样。”
“一是拜的天地。”
“二是拜的高堂。”
钟叙北接着枫屿的话接续说：“三是拜的——”
话音未落便被枫屿无情地打断：“不！没有三拜！你们，没有三拜！”
钟叙北：“…………？？？”
枫屿转脸看向钟叙北，“你在三拜之时，已然撒手人寰了！”
“…………”钟叙北极力回想……
结婚这一段的记忆还是较为清晰的……
如此说来，他与朱姑娘之间，确实没有那“夫妻对拜”。
但是……！
钟叙北猛地站了起身，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枫屿，“固然你尊为天地律法之神，难道天地之间所有琐事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？连一块微不足道鸟不拉屎的村庄内，一场小小的婚礼的来龙去脉你都如此了如指掌？我不信！枫屿！你是如何做到这般条理清晰的？以及秦广王为何不敢收我的魂魄？黑白无常如何那般支支吾吾？甚至我上天之时、之后——过往的种种巧合……小枫屿，一切一切真的是巧合吗？”
“你可知你是在对谁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？”枫屿毫不畏惧，也站了起来，与钟叙北面对面，“质问？你在质问我？你在怀疑我？”
“是的。”钟叙北十分坦然地说道，“我在质问你，怀疑你——不让我进地府走入轮回，只能以一只小鬼的身份游荡在天地之间，甚至把我当一只宠物戏弄着，怎么说才好呢——来自神的独特趣味吗？”
枫屿：“…………”
“——天君大人！龙王盛情拜请！”
在正殿之外的虾兵蟹将瑟瑟发抖地跪倒了一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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